有一天，我在臉書專頁做了一個小小的社會調查：一個尖柱狀的剪影，你認為那是什麼？網友們的留言都非常有創意！有人說鐘塔、領帶，還有人說木樁、標籤貼紙，每個人依照自己的認知架構和經驗脈絡，都有可能會聯想到不同的答案。
自我經驗的局限
換個角度來說，我們也很有可能受到自己的經驗局限，而片面地解釋某個現象。英文有一句俗諺說：”To a man with a hammer, everything looks like a nail.” —— 對於一個手上拿著錘子的人來說，每個東西看起來都像釘子。這句話的其中一種意涵，就是在隱喻這種局限性。
腳麻的多重宇宙
這個聯想的脈絡是這樣的，一陣子之前，我的門診裡面來了一位腳麻的病友，大約60歲，他說某外科醫師聽到他的症狀，立刻幫他排了腰椎Ｘ光，一照果然有退化，醫師說：『你這個是骨刺壓到神經，先去拉腰，拉腰如果沒好，就要開刀了！』
病人乖乖的去拉腰拉了兩個月，可惜症狀沒有改善，他的鄰居建議他在接受手術前先來讓我看一下、確認一下。我聽到這個歷程，第一個浮現上來的猜想也是腰椎神經根壓迫，但我的習慣是不管影像怎樣，還是要用身體檢查做一次確認。
可是身體檢查一做發現怪了！直膝抬腿沒事、深臀肌也沒事，這就不像是腰椎或骨盆的問題啦！那到底這個腳麻是怎樣？
我順著坐骨神經一路往下檢查，還真的最後在腳踝內側的足底神經（plantar nerves）找到壓痛點，按下去也真的會誘發腳底麻！啊～原來是足底神經夾擠在抗議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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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病人的麻痛讓他完全無法赤腳走路，就算在家裡也要穿軟底的鞋子，還好足底神經打完一次葡萄糖液，就已經恢復到可以赤腳走路，雖然還沒有到完全不痛，但至少找到了具體方向，也免去白挨一刀的可能！
這讓我想到另外一個一隻腳痛到不能走路的病人一度被判定為「中風」，結果足背動脈一摸才發現原來是下肢周邊動脈阻塞。這兩個案例都讓我反覆想到那句話：『對於一個手上拿著錘子的人來說，每個東西看起來都像釘子！』
小心錘子視角
醫學知識的龐雜讓我們不得不專業分工，而專業分工愈分愈細的時候，也讓醫者愈來愈容易不小心進入「錘子」視角，好像每個走進診間的人都是要來給我們「釘一下」。但現實是，病人掛號時不可能預先知道自己真正的問題，所以周邊動脈阻塞的人會走進神經科的門診（實際上需要去血管外科），足底神經夾擠的人也會差一點被抓去開脊椎（實際上需要周邊神經的治療）。
身體檢查真實接觸的重要
我不知道未來AI診斷會不會改變這個痛點，此時此刻我只知道：實際直接接觸的身體檢查真的很重要，如果少了這個步驟，很多不是釘子的案例會被各種榔頭敲下去……
其實分享這個我真的很抖，就算自己很小心提醒自己不要進入錘子視角，我一定也曾經做過類似的決策而不自知，一定也有誤判，不管是過去或是未來。只能透過這些案例持續提醒自己謹慎再謹慎，身體檢查雖然花時間，能做的還是要盡量做，只希望每一位診友都能獲得他真正需要的協助……
另一方面也想藉由這些故事跟剛走出診間的你說，如果醫師只看片子卻沒有幫你做身體檢查，就說要幫你開脊椎、換關節？嗯，還是多確認一下吧！
＊補充說明：圖片中的職業與科別僅用於輔助概念說明，並無不敬之意，請適度解讀。
